2011年3月9日星期三

剎那星光

  曾在山林裡的樹上,看到過振翅飛去的夏蟬蛻下的蟬殼。土黃色的外殼上眼珠飽滿凸露,儘管外面刻畫著細致入微的紋路和所有的記錄,然卻只是一具令人無限懷想的殼體。
  也許,飛走的那只蟬,在離開軀體的瞬間,對自己蛻變留下的那一個絕世珍品,有過一絲告解和懷念罷,只是因為無法改變才狠心離開,留下讓後人無盡遐思的剎那星光。
  造物主除了神奇,還有人人對此十分敬畏的公平。這世間,無論是哪一種物品,只要被賦於生命,總有太多不舍難忘的東西。
  比如,我所知道的那一場車載的愛情。
  站在我面前的女人,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憑有一個20多歲的兒子可以猜想,她大概在40-50歲之間,風韻猶存,很容易讓人誤將她與悠然淡定,安然順利聯繫在一起。
  是的,一開始我也這么認為。一家人其樂融融先是買了新車,又來採買車上不知何時跑丟的輪轂外罩。兒子清秀文靜,丈夫身材高碩長相英俊,一個無論從性情到外表都洋溢著福祉的女人,第一次遇見她,便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次,全家人再來的時候,丈夫還是穿著一件白淨的襯衫,沉穩豁達露出一臉溫和的表情。兒子跟隨其後,瘦弱單薄的身體像個在校的書生。因為一家人的融洽和氣,即使新車的後尾部撞損嚴重的讓人心痛,也沒有發生別人通常遇到的埋怨,郁悶和不開心。
  或許,男主人的性情溫和開朗,他身邊的女人甘愿處於隨聲附和的地位,時時笑靨如花,讓緊緊包圍的福祉感如花香四溢。迎來送往中,我不僅暗想,女人這一生如果能像她這樣,找到一位內外兼修的男人做丈夫,此生真是莫大的榮幸﹗
  歡愉的時光很容易流逝,轉眼夏季即將過去,時間大約在過了一個月之後,再次傳來他們的消息,卻是與一場惡噩聯繫在一起。
  他們都說,因為酒後駕駛車主當場死於非命,司機是女人的兒子。我驚愕難以置信,那個穿戴時尚衣著講究,身體瘦小的年輕書生,和腳上那一雙潔白乾淨的休閑皮鞋,總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當初全家人圍繞著,像對新生兒一樣侍候款待漆黑光亮的新車,如今卻因為一場事故悲慘撞損的滿目瘡痍,上面還遺留著斑斑血跡,讓人觸目驚心不忍走近。
  車停十天後的一個下午,女人的兒子如魂靈微笑著出現下我眼前,突然嚇了我一跳,我才如夢方醒,原來,他還好好的活在這世上,突遭橫禍的是他的大伯。
  至此以後,我再沒見到女人的丈夫,為車損保險賠付的問題,女人和兒子三番五次在車與家之間往返奔波,最後三者達成一致協議要開票的時候,不得不提起女人所說出差在外的丈夫。他最清楚當初買車時他一手經辦的被保險人是誰。
  終於,無法再聯絡到她的丈夫。因為不幸離去的正是我見過幾次如今不再露面的那個留給我印象不錯,被女人看好今生視為福祉象徵,挺拔乾淨溫和的男主人。
  他不是女人兒子的生身父親,他們曾經都有過一個破碎的家庭。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女人幽幽地說,除了長像好,性格好和兒子相處的很好之外,他還是一個想起來竟然不惜開夜車跑到幾十公里外的城市,帶她K歌跳舞縱情歡愉的激情男人﹗除了車載的愛情,他還罔顧她的埋怨,慷概送過她999朵鮮活的玫瑰,浪漫預示兩人的愛情地久天長。
  這樣一個人,如此甜蜜福祉的一段感情,可惜只是一場短距離的跑步,還沒等她來得及回味其中的甜蜜,卻聽到無情的發令槍響,上帝讓他們的福祉在一瞬間嘎然而止。
  人世間,總有太多不舍難忘的東西。他走了,如同一只飛離軀體的夏蟬,留下兩人相識歲月裡激情燃燒的剎那星光,讓她猶如面對一件夏蟬脫下的藝術品空殼,在余下的人生每一個孤獨的日子,靜靜地欣賞,默默地回味。